何清漣:從賴昌星命運看財富與權力的糾結(圖)
賴昌星這個敏感的人在一個敏感的時期(十八大召開前一年)被遣返回國,注定會引起各種猜測。有人在微博上通報,賴回國前後幾天「北京非常緊張,有些地方(領域)據說實際上已戒嚴了,劍拔弩張」,加之胡錦濤主持下的中央軍委又在同一天給6名高級軍官授上將銜。所有這些,均給外界留下了無窮遐想的空間,且大都與十八大權力鬥爭有關。
賴昌星的命運塵埃終於落定,雖經12年海外流離,最後還是「求為加國布衣而不可得」。但他的命運卻與幾個時代命題有關,這就是我也來湊熱鬧寫下幾筆的原因。
先說評論集中的熱點,即賴昌星涉及的第一個時代命題「財富與權力」(這個時代命題是拙作《現代化的陷阱》中主要剖析主題)。中國商界大鱷當中不少人發跡都依賴權力,但宦海浮沉,令權力這靠山有時難免如同冰山。賴昌星的特殊之處,在於他當年所依傍的權貴不僅數量多,且有好些據說是那時的當朝天子江澤民總書記的近臣。賴昌星在遠華案發之後,傳說與其瓜葛頗深的幾位都還安居高位。這也是北京一直不急於將賴引渡回國的真正原因。中國的方法很簡單,就是絕不答應不判處賴昌星死刑。儘管加拿大早就對賴的案件深感疲憊與厭煩,但按該國法律卻需要北京這項承諾,才能找到遣返的台階可下。
由於賴昔日「上結權貴 」當中權貴身份的特殊性,所以引起猜測的重點是:北京為何早不答應,偏偏就在本屆天子明年行將卸任、權力重新布局的敏感時期方才允諾不判賴死刑並將其引渡回國?正是這一時間點,引發無數猜測,一致認為是當今聖上要將賴當作權力鬥爭工具,制約前朝天子對政治布局的干預。
在將賴作為權力鬥爭工具這一點上,我沒有異議。但從我對當今聖上遇事唯謹的性格及其面臨的局勢判斷,我認為他多半是先出手抓張牌以備用,引而不發,以示威懾而已。這從江澤民的秘書賈廷安獲授上將銜一事可知。胡總性格尚算寬厚,對前朝諸多故老之後人,比如毛家,都算恩澤有加。對於好出風頭的同僚溫家寶,不管其在外採用何種方式養望,從不見其有所斥責。胡總目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平安下車(當然也包括下車後其子女及羽翼的平安)。如此性格,令劉源的智囊張木生等低階幹部敢公開出言批評,「確實有人這樣想,再有一年多就該交班了,下定決心,排除萬難,絕不作為,我們現在是抱著定時炸彈擊鼓傳花」。體制內這類「犯上」的批評讓人覺得今上已成為可欺的「跛腳鴨」,也使今上及其班底有了危機感,將賴引渡回國抓張牌在手中,授6位軍官以上將軍銜表示權力依然由其掌控。至於當年中紀委辦案抓了多少人的把柄,那也是只有極少數人與聞的國家機密,而且越是保密越讓外人看起來深不可測。
第二,財富與死亡。在民主國家,發財致富與死亡並無必然聯繫,但在時下的中國。二者卻如影隨形。賴昌星將其當年費盡心機掙來的錢花費殆盡,在加拿大呆了12年之後,終於以時間換來了空間,逃過了前總理朱鎔基規定的「死三次還不夠」的噩運,可以在中國的監獄裡消磨餘生。這對於多年來參悟財富與死亡這一矛盾的賴昌星來說,大概也覺得自己算不上命運最不濟的人了。國內媒體曾蒐集梳理自2003年以來公開報導中能夠找到的72位億萬富翁死亡案例,數據顯示,15名死於他殺、17名死於自殺、7名死於意外、14名被執行死刑、19名富豪積疾早逝。該文作者總結曰:「財富與死亡——人們最想得到的和最不想得到的一對矛盾體,卻集中出現在本文的數十位主人翁身上。」比較有意思的是,這篇文章發表的日子正好是賴昌星踏上歸國之途的那天——7月23日。
第三,時間使中國民間評價犯罪的座標發生極大變化。遠華案發時,賴昌星備受口誅筆伐,幾乎是國人皆曰可殺。但如今經歷無數波折之後終於踏上回國之途,這個12年前的頭號經濟罪犯居然引起民間同情。是中國人民喪失了是非感嗎?不是。原因是隨著時光的流逝,中國的腐敗經歷了三個「越來……越……」,即「貪污官員人數越來越多,級別越來越高,數額越來越大」的變化,官員們前仆後繼地刷新中國的腐敗記錄。賴昌星案發時,千萬元級的腐敗被形容為觸目驚心,因此賴的涉案金額與「紅樓「當時確實舉世皆驚;而這12年當中,貪官們用他們的惡行,帶領著中國人民經歷了一波又一波腐敗的驚濤駭浪。最後發展到如此情勢,在中國十大億元貪官排行榜中,1.58億竟然上不了榜。與名目繁多的包養情婦方式相比,賴的「紅樓」原來也是小菜一碟。
有人估計,賴昌星被遣返會讓躲在加拿大的2000多名貪官與經濟罪犯感到楓葉國不再是他們的避險天堂。我的看法是至少近期內比較安全。主要原因是中國政府並不真想要回這些外逃者。英國《每日電訊報》22日作出猜測,認為除了賴昌星之外,中國政府還有四個最想緝拿歸案的外逃者,比如高山、高嚴、楊秀珠等人。我的看法是,這些人的藏身之地早在各國情報部門與中國安全部門掌握之中,北京沒想要他們的原因是,要了這些人回去,除了收穫一大堆被揭發出來的貪官污吏令黨國蒙恥之外,並無其他好處。
来源:美國之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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